鐘藍被歐陽晨帶走了，整個病房就剩下她和薛珊兩個人。麻藥藥效還沒過，薛珊還沒有醒。慕栗坐在床邊看著她打著石膏的腿，心事重重。

沒多久，病房門被推開，陸長深走了進來。

“吃點東西吧。”他手裏提著打包回來的飯菜，走到慕栗身邊，遞給她。

“謝謝，”慕栗沒有接：“我有點沒胃口，吃不下。”

“多少吃一些，”陸長深說：“就算再難過，還是要吃飯。珊珊還需要我們兩個照顧。”

沈默了幾秒，伸手接了過來。

陸長深找座位坐下，“其實不光是你，我都想不到或域會有什麽理由去傷害珊珊。可能是我多疑了，他那天說完那些話之後，珊珊就出事了。我……很難不多想。”

慕栗點頭，“我理解，如果是我，我也會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兩個人又陷入沈默，慕栗打開飯菜，裏面都是她和薛珊喜歡吃的菜。她突然紅了眼睛，“學長，你知道嗎，剛剛只有我在的時候，我居然……居然心裏有一點開心。”

慕栗緊咬著下嘴唇，“我突然想，如果她的腿永遠好不了，可能這輩子都會留在同江，哪怕我照顧她一輩子我都願意。”

她們從小到大一起生活，幾乎從來沒有長時間分開過。當初畢業時，兩個人約定過要留在相同的城市，彼此有個照應。盡管工作起來各忙各的，平時見面時間很少，可只要想到想見面隨時都可以見到，心裏就莫名的安心。

哪怕被陸長深罵自私，她都不在乎。她心裏面就是不願意和薛珊分開。

“人都是自私的，”陸長深嘆了口氣：“我也想過，如果她落下殘疾，然後退而求其次選擇我，我也願意一輩子照顧她。哪怕……她不是那麽太喜歡我，我都不在意。”

“只是……”陸長深轉頭看床上的人：“盡管我心裏這麽想過，我還是希望，她過上她想要的生活。小慕，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選擇生活的權利。我都想好了，如果珊珊真的打算離開同江，我就找個借口跟過去。到時候我繼續開的的工作室，偶爾有時間，再小聚一下，和現在的生活也沒有什麽差別。”

一瞬間，慕栗沈悶的心情突然豁然開朗。

如果能一直能和她珍視的人一起生活，其實無所謂在哪個城市。

陸長深一語點醒夢中人，慕栗擦掉眼淚，感激的說道：“學長，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陸長深：“先吃飯吧，等一下珊珊就醒了。”

“嗯。”慕栗點頭。

吃了午飯，慕栗出去扔垃圾。

陸長深：“好，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回電話。”說完，一擡頭看到慕栗進來，又說：“等一下，她回來了。”

把手中的手機遞過去，“是個叫四七的人打來的。”

慕栗趕緊接過去，貼在耳邊：“餵，四七？”

“嗯，我把地址發給你。”說完，收了線，從微信上給胡四七發了個位置，然後擡頭看陸長深：“學長是不是還有工作？要不先回去吧，等珊珊醒了我通知你。”

“嗯，她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陸長深點頭答應，站起身拿上外套。

陸長深接到醫院電話時正在給一個雜志拍封面，聽到薛珊出了車禍直接過來，連解釋都沒有多說。

陸長深走後沒多久胡四七過來了，同行的還有之前視頻時見過的常嚴。

“你朋友沒事吧？”胡四七進來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的薛珊，問慕栗。

“沒事了，”慕栗說：“等麻藥過了就醒了。”

“哦！”胡四七點頭，轉過身把身後的人拉過來，給慕栗介紹：“這是常嚴，我發小，我們都叫他二常。”

慕栗問：“二常？是在家裏排行老二嗎？”

“嗯……”胡四七搖搖頭，非常有深意的笑了：“這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以後接觸多了，你就懂了。”

胡四七過來後，時間還不那麽難熬，她本就話癆，再加上又帶過來一個話癆，兩個人坐在慕栗對面，你一句我一句跟說相聲似的。

“提起黃一白我就生氣！”胡四七雙手叉腰，“小慕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個多月怎麽過來的，我每天活的生不如狗啊！”

常嚴：“誰讓你惹到他了！”

胡四七憤憤：“那他也不能公報私仇！”

公報私仇？慕栗笑著問胡四七：“你和黃一白有什麽私仇？江聯那件事都過去幾個月了。”

“不是那個。”胡四七撓了撓頭發，“這不是五仙會嘛，我那些一年沒見的發小都回來了，大家都在講在外面遇見的所見所聞，我們聊得開心就多喝了點……”

“喝多了就開始瘋狂吐槽黃四叔。”常嚴接著胡四七的話往下說：“結果一字不落，全都被黃四叔聽進去了。”

“……”慕栗想，按照黃一白的性格，不踹胡四七，都應該是仁慈大度了吧：“後來呢？”

“後來我被奴役了一個月！！！”這句話胡四七幾乎是吼出來的。

慕栗很不給面子的笑了，被胡四七瞪了一眼，她趕緊收起笑容，又問，“寸步不離那種嗎？”

常嚴補充：“除了睡覺和去廁所之外。”

慕栗更堅持自己的看法了：“他就是看上你了。”

胡四七哼了一聲，“誰稀罕讓他看上！！！”

—— ——

三人一聊就忘了時間，陸長深過來時都快晚上八點了，一開門進來看到兩個陌生面孔，又想起白天的時候慕栗有朋友要過來。

他走近，點頭問好：“你好。”

“你好！”胡四七看到陸長深，笑著問好。

“你好。”常嚴也跟著打招呼。

陸長深把包放在一旁，問慕栗：“珊珊怎麽樣了？醒了嗎？”

“還沒醒呢。”慕栗說，心裏面也忍不住擔心起來：“按道理說麻藥的藥效早就過去了，為什麽珊珊還沒有醒？”

“我去問問醫生吧。”原本已經脫下外套的人，聽到慕栗的話又穿上，走了出去。

沒多久帶著醫生回來，給薛珊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後，說是要明天再做個系統的檢查，才能找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我那邊忙完了，晚上我來守著吧。”陸長深送走醫生，回來對慕栗說：“時間也不早了，先去吃個飯再快回去。”

“嗯。”慕栗也知道她幹守在這裏幫不上什麽忙，就帶著胡四七和常嚴先離開了。

三人在附近簡單吃了晚飯，打車回去。

路上，慕栗問胡四七：“二常住在哪裏？”

“黃四叔說管我們住宿問題。”常嚴從前坐回頭，對慕栗說：“黃四叔也來了，不過他好像有事要忙，就讓我們兩個自由活動。”

慕栗看身邊的人，“黃一白也來了？”

“這個和我沒關系！”胡四七趕緊撇清關系：“他之前不一直都是三天兩頭往這邊跑嘛，誰知道他幹什麽呢！”

“這個我信和你沒關系。”黃一白這人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但每次他來同江，總能見到一面。

這時，二常又轉過頭，補充一句：“但黃四叔說為了我們長期的安全考慮，我們兩個必須都要跟他住。”

這個……慕栗就覺得黃一白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到小區門口時，正遇上黃一白。三人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下了車。慕栗扯了下身邊人的袖子，小聲提醒她：“黃一白在門口呢。”

話音剛落，胡四七立刻變回原形，悄悄跟慕栗說：“快把我放進你包裏，他要問起來你就說我半路有事，走了。”

“好。”慕栗答應，剛蹲在把包打開，準備把胡四七裝進去，有人先一步揪著胡四七的後脖頸，把她提起來了。

慕栗：“……”

胡四七聞到味道，雙眼一閉，裝睡。

黃一白揪著胡四七的脖頸把她提了起來，湊到面前左看右瞧：“喝酒了？怎麽還變回原形了？” 又聞了聞，沒有聞到酒味：“沒喝酒，怎麽變回原形了？”

“她累了睡著了，”慕栗替她解圍：“四七有個習慣，就是睡著之後就喜歡變回原形。”

“確實是這樣。”說完，把她抱在懷裏，往小區裏面走。

慕栗和常嚴跟在後面都看傻了。

常嚴小聲和慕栗說：“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黃四叔抱人！”

“我就說黃一白喜歡四七！”

常嚴驚：“那我以後是不是要叫她四嬸了？”

“……”慕栗提醒他：“這就說不準了，四七現在又不喜歡黃一白。”

而此時，悶在黃一白懷裏的胡四七恨不得跳起來捂住後面兩個人喋喋不休的嘴。他們是動物啊，動物的聽覺最敏銳了，後面兩個的悄悄話，全部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胡四七和黃一白的耳中。

幾人一同同行到電梯裏，看到黃一白按了十七樓，忍不住問道：“黃先生，之前聽四七和二常說您會安排他們兩個的住處，請問住在哪裏？”

“之前江聯家的房子裏。”

“……”

她還真沒想到啊，之前江家人匆忙搬走後，這個房子就轉給了中介幫忙出租，只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沒有租客，沒想到最後居然被黃一白給租了下來。

在門口分開，慕栗拿出鑰匙開門。

一進門，發現客廳亮著燈，還有談話的聲音。

“你跟我說實話，你對慕栗到底什麽感覺？”歐陽晨問鐘藍：“別跟我說沒感覺，我可不信。”

“愧疚的感覺更多吧。”鐘藍手中拿著啤酒瓶，和歐陽晨碰了杯，“之前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歐陽晨一驚：“你不會欺負她了吧？”

“想什麽呢？！”鐘藍瞪了他一眼，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歐陽晨聽，說到那晚慕栗為自保出現的自殘情況，心裏又出現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喝的急上了頭，打了個嗝後頭腦更暈了。

慕栗楞在了原地，突然想起那天傍晚，他們準備去汲家時，在樓道裏面等電梯的對話。

原來，鐘藍口中所謂的朋友的女朋友，其實只是胡亂編造的謊話，汲老太太的事情也不是他大發善心接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利用。

慕栗緊攥著雙手，忍住要沖出眼眶的眼淚，拿上圍巾出去。又不敢驚動裏面的人，輕輕帶上了門。

胃中啤酒的氣返上來，沖的他頭腦發昏。捏了捏鼻子，緩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可是我昨晚才發現，比愧疚更多的，是喜歡，很喜歡。鋪天蓋地，抑制不住。”

那種感覺一旦發現，是怎麽壓都壓不住的。

他側頭，看著歐陽晨，紅了眼睛：“但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說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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